“掌門……”

陸衡擡起了一手, 現在昭明殿就成了玄天劍派中最後的陣地，昭明殿的光明其實是一個小型的金光大陣，可以阻擋外面的力量餘波, 也可以讓這些妖魔無法靠近。

任嫣然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 聽他對殿中的長老們說道：“我已經同嫣然一起去把各個宗派跟本門的年幼弟子，還有天劍道送來的娃娃都帶過來了。”

聽見這些娃娃安然無恙, 所有長老都松了一口氣，但想到先前同魔門商量好的事情——

如果這裏支撐不住, 就把他們的薪火傳到魔門去。

可是現在大陣已破,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把娃娃們送過去, 於是紛紛看向了陸衡, 問道：“大陣已破，我們現在該如何？”

他們不認為自己此戰必然會敗, 哪怕還有一口氣在，他們也要殺回去。

但是這些娃娃卻不能留在這裏跟他們冒險。

任嫣然跟在自己的師尊身後，他停下, 她也停下。

她聽他說道：“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帶著他們進入天魔窟, 然後封閉天魔窟。”

天魔窟一封閉就成了一個獨立世界, 完全跟金光大陸隔絕, 而且經過八大仙宗的聯手祭煉無比堅硬, 即便是能夠打開虛空裂縫的這些異族想要攻進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只要拖到他們在外面打贏這一仗, 或者將大陣重啟, 讓剩下幾大仙宗、世家和魔門能夠前來馳援, 天魔窟的封禁就能再次打開。

“將天魔窟當成一個退路，這倒不是為一個辦法。”

殿中的長老們都點了點頭。

金陵王氏少主聲音嘶啞地問道：“還有一個辦法呢？”

任嫣然聽到他的聲音，朝他看了過去, 這才發現他也在這裏。

以元嬰期的修為境界，他在戰場上不可謂不拼命，看起來受傷頗重。

然而他拒絕讓雲天宗的弟子為他治療，只服下了金陵王氏自己的丹藥。

“第二個辦法就是——”

陸衡看向他，“打開通道，退入幽冥。”

“什麽？”

他提出的第二個辦法別說是在場這些長老，就是跟在他身後的任嫣然也沒有想到。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不錯，現在確實已經快到她跟她爹約定好的，在兩邊同時打開通道的時間了。

如果通道能打開，就說明她爹他們在無盡淵的行動十有八九是成功了的，那下到幽冥去同他們會合，然後再找機會反攻，進可攻，退可守，說不定還可以借助無盡淵的力量，顯然是比退入天魔窟更好的選擇。

不過這樣一來，任嫣然就成為了其中的關鍵。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這才註意到陸衡剛才說他已經跟她一起把那些娃娃們都帶了回來，可是眼下進來的就他們兩個，都沒見到娃娃們的影子。

任嫣然是個聽話的徒弟，她師尊的話音一落，她立刻便說道：“那我盡力一試。”

說完之後就從陸衡身後繞了出來，來到了昭明殿中。

三日前，她三爹就是在這裏打開了通往幽冥的通道。

她席地而坐，手中現出了那顆果子。

眼下時間離他們那日打開通道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那四名原本正在為傷員治療的雲天宗弟子見狀，也都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任嫣然看向他們，對他們誠懇地道：“請師兄師姐助我一臂之力。”

要打開通道前往幽冥，必須要借助雲天宗的陣法增幅力量。

“任師妹放心。”這四名雲天宗弟子都在陣法的四角位置坐下，對著任嫣然說道，“我們定當竭盡全力。”

任嫣然手中捧著這顆果子，被她揣在兜裏的圓機此時感到周圍的一切停下，於是試探著探出了頭，就見到大小姐又在拿著這個危險的果子。

小山雀於是大叫了起來：“大——”

所有人就見到小鳥才探出頭，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在任嫣然的兜裏沒了蹤影。

不是被她按了回去，而是整個氣息都消失了。

看著他們的驚異之色，任嫣然解釋了一下：“我有個洞天法寶，是上次掉下幽冥的時候我姑姑的故人給的。”

“……”

他們看著她身後陸衡鎮定的樣子就知道，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知道了，還把這件事情瞞得這麽好。

那些娃娃們不見蹤影，應該就是在她這件洞天法寶裏面了。

不過吃驚之後轉念一想她身上的樁樁件件，哪一件拿出來不嚇人呢？

這樣想著，感覺青鴻仙子給她留下一件洞天法寶倒也不算什麽讓人吃驚的事了。

玄天劍派山門內外戰況激烈，靈秀的千峰萬壑已經變得滿目瘡痍，而在寒溪冷月的光輝中，天上驕陽來到了正中。

任嫣然丹田內旋轉的九顆靈陽自動感應著太陽的軌跡，不必朝昭明殿外看也知道時間已到。

她閉上了眼睛，同在洞府那次一樣，催動力量與手中這顆果子溝通。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全神落在其中，而是留了一絲清明在軀殼裏，用心眼觀察著手中這顆果子的變化。

眾人見她身上騰起了紫色的光華，隨後，這四個雲天宗弟子結成的陣法也亮了起來，催動著她身上的力量朝那顆果子灌註而去。

所有人看著她，無論是玄天劍派的長老也好，抑或是身受重傷而被送到這裏來的世家子弟也好，都在等著任嫣然手中這顆果子的變化。

眼下這裏沒有她義父，只有她一個人，她能不能打開通道？

“動了！”

就在所有人心中都有著這樣的懷疑時，發現任嫣然手中那顆果子生出波動的一個林家子弟指著她手裏的果子喊道，“動了動了！”

其實不用他說，他們也一早就見到了這波動。

隨著這顆果子上產生的波動越來越大，昭明殿中連往幽冥通道的位置也生出了相應的波動。

所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是任嫣然卻沒有像他們這樣這麽快就放心。

她的眉心蹙了起來，已經到了約定時間，可是她在這上方打開通往幽冥的通道，卻沒有感應到從幽冥深處傳過來與自己系出同源的力量回應。

這是怎麽回事？

三日之期已到，她三爹並沒有如約定的一樣，從幽冥打開通道與上方的她回應。

……是他們在無盡淵的行動失敗了嗎？

任嫣然加大了朝這顆果子的力量灌註，一縷神識已經分離了出去，朝著打開的縫隙探了下去。

不管了，既然三爹不在，那她就要憑自己的力量向著幽冥定點，將這通道強行開啟！

眼下已經不是能失敗的時候了，幽冥已經成為他們最後的退路。

無盡淵勢強，而且手上又有著封閉裂縫的手段，他們退往天魔窟不是最好的選擇，退往幽冥才是。

殿中眾人就見到少女身上的紫色光華暴漲一截，朝著這顆果子輸送進去的力量也增大了，而相對應的，是她的眉心越蹙越緊，握著這個果子的手也在微微地顫抖，額頭上迅速地滲出了冷汗。

——事情不對勁！

各位長老心中都浮現出了這五個字。

——幽冥之下沒有人在回應她，她這是在試圖憑一己之力來打開貫通陰陽的通道！

“掌門！”

作為親生師伯，在這裏最密切關註任嫣然的趙長老立刻看向了陸衡。

陸衡也察覺到了不對，從後方繞了過來。

他來到了自己的徒弟側旁，見少女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是豁出全副力量去沖擊，要憑借一己之力強行打開這通道。

陸衡目光一凝，只擡起了手，就要強行打斷她。

他讓她嘗試，不是讓她用超過她能負荷的力量去做她做不到的事！

然而，在他指尖凝聚的光芒要朝著任嫣然飛出之時，這閉著眼睛，應當全副心神都在其中，對外界毫無所察的少女卻從牙縫中逼出了聲音：“師尊……不要打斷我……”

她一定要試試，她一定要推開這扇門！

陸衡聽見她的話，指尖的光芒熄滅，而趙長老則上前兩步來到了離她幾步之外的地方，對這頑固的丫頭急聲道：“嫣兒，你不能這樣胡來！”

想要打開這通道，雖然有了這顆果子做鑰匙，但這就像要推開一扇沈重的門。

她義父夜遲衣以渡劫後期八成的修為都無法做到，需要有她在這裏相助，一人在陽間推，另一人則在幽冥深處拉，最後才成功。

她現在要強行去推開，輕則重傷，重則神識受損，直接變成一個傻子！

現在師弟不在這裏，他不能看著她這樣！

趙長老擡手就要打斷她，哪怕知道這時出手會讓她受傷，也比看著她整個人都廢了要強！

殿中一片沈默，眾人看著汗出如漿還在堅持的任嫣然，都知道她此刻是將整個玄天劍派的退路都扛在了肩上，才會這樣拼命，無懼於被這重壓壓得粉身碎骨。

“師伯信我……”任嫣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所有人都聽得出她此刻的艱難，“讓我一試……”

趙長老的動作一時間頓住。

她的手臂已經在顫抖，身上的光華燃燒到極致，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是這裂縫卻還沒有通到幽冥，更無論穩固。

——不能讓她繼續下去了！

趙長老跟陸衡對視一眼，準備出手強行打斷的時候，任嫣然頭上的梧桐木簪發光了。

一時間，她身上的紫色光華在眾人眼中轉變成了熾烈的金紅之色，比先前更加龐大、更加精純的力量朝著她手中這顆果子瘋狂灌註。

下一瞬，整個昭明殿都被映成了金紅顏色，一道鳳凰虛影在昭明殿上空顯現。

神鳥展翅，發出一聲飽含威嚴的啼鳴，然後猛地低頭沖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這強光刺得閉上了眼睛，耳邊聽到轟然一聲，從幽冥逆沖上來的陰冷狂風席卷過了整個大殿！

通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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